拉达克地区各个寺庙每年举办的年度金刚神舞法会有将近二十场,然而黑米寺法会的知名度远超其他寺庙,大致相当于拉萨的雪顿节,这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其一,黑米寺的法会刚好在夏天的旅游旺季(有相当一部分法会都会在冬季农闲时候举行),距离首府列城也不远;其二,黑米寺法会确实非常有看头,内容丰富规模盛大,且用到的不少法器依然是传统的人骨制品;其三,现任的十二世竹巴法王晋美白玛旺钦(Jigmet Pema Wangchen)深谙营销炒作之道,经常会搞出一些吸引眼球的大动作——比如训练尼姑学功夫、组织僧人徒步捡垃圾、发动群众植树以打破“同时最多人一起植树”的世界纪录……并对此高调宣传。他不但很会打造自己的人设品牌,把黑米寺法会的文化品牌也给建立了起来。
黑米寺法会的正式名称是“黑米寺初十”(Hemis Tsechu),主要目的是为了纪念莲花生大士。相传莲花生大士生于藏历猴年六月初十,黑米寺法会正是在每年藏历六月初十举办,每逢猴年本命年除了法会“升级加料”之外,还会在当年额外举办一场大型庆祝活动——那洛巴节(Naropa Festival)。由于那洛巴节理论上要12年才举办一次,因而也被称为喜马拉雅的大壶节(Kumbh Mela,12年举行一次的印度教宗教盛会)。
【资料图】
然而“理论”仅仅只是“理论”,像那洛巴节这样一个火爆的品牌概念,热衷于营销炒作的竹巴法王自然要大加利用——他首先把那洛巴节搞成了事实上的“佛教音乐节”,请来众多宝莱坞歌星潮人举行现场音乐会,活动持续整整五天;而且还故意在时间上跟黑米寺法会错开,放在九月份举办,这样能够给当地吸引来更多的游客。
现任的竹巴法王曾组织最多的人“同时”植树(图片来源:Wikimedia)
然后获得了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图片来源:Wikimedia)
组织尼姑练武,也能看出非常会找话题、搞炒作(图片来源:Wikimedia)
竹巴法王获颁环保奖项(图片来源:Wikimedia)
而且吧,12年才搞一次那洛巴节显然不过瘾,竹巴法王一辈子也等不了几个12年。按照他们官方的介绍,2016年举办过那洛巴节之后,下一次应该得要到2028年。没想到两年之后的2018年,那洛巴节便卷土重来——据竹巴噶举派官方的解释,2018年算是特例,由于2016年那次许多人未能参加,为了弥补大家的遗憾云云……话说2018年的那洛巴节上安排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拉达克传统舞蹈,由299名妇女同时跳舞,被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但凡“特例”一开,难免变成“常例”——2019年那洛巴节再度召开,299名妇女跳舞的记录被刷新为408名……直到2020年疫情爆发,这所谓“12年一次”的节日才终于消停。
所谓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也是给那洛巴节进行宣传炒作的一个噱头
那洛巴节无论是对于藏传佛教还是拉达克人而言,其实都是一个全新的事物,说白了就是借着宗教名义搞出来的旅游文化产业,进行了大量的商业化运作,跟近年来咱们国内某些旅游景区搞出来的这个节那个节大同小异。相比之下,“黑米寺初十”法会基本上还是原汁原味的传统配方。
我跟帕尔一起到黑米寺的时候,寺庙里的僧人们正在为即将举行的法会忙碌张罗着,有的在搬椅子布置会场,有的在为第二天的金刚面具神舞排练,最开心的是那些无人管束、不用上课的小和尚,如同寻常孩童般追逐嬉闹。
那些参与排练舞蹈的僧人穿着平常的僧服,把上场的顺序、走位、动作、舞步先演练一遍;当然金刚面具神舞的精髓正在于面具和手上的法器,登场人物完全以此为识别,缺了装神弄鬼的打扮有些不知所云。
帕尔来这里是为了给明天的活动提前进行采访,她用拉达克语跟庭院里的僧人交谈,我自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聊完之后偷偷告诉我,这里的僧人一看到有女的找他们说话就特别高兴,问他们一个问题,恨不得回答你十个,很容易就能问到各种额外的信息。一个大和尚请我们——事实上是请她们姐妹——到他的僧舍做客,煮了奶茶给我们喝。我注意到这和尚的房间墙上贴了许多印度教神祇的照片,诸如湿婆、奎师那等,我只能说佛教的包容度果然很大。
僧人们的排练活动
检查测试一下挂唐卡的滑轮
黑米寺附近山上的露天佛像,以及飘扬的竹巴噶举派龙旗
正在与僧人交谈的帕尔
寺院里的小和尚就与一般的孩童无异
设置坐席
受邀到僧人住处喝茶
僧人家里贴了许多印度教神祇图片
在黑米寺呆了两个小时左右,我又跟着帕尔的车一起回到强巴酒店,接上了那对母女到她家吃晚饭,算是给我们“接风”。
由于上一回晚饭吃到了凌晨一点,老实说我对在帕尔家吃晚饭有些心理阴影。好在这次不是上次那样隆重的“东”,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常便饭,不到八点就吃上了。帕尔亲自下厨,总共给我们做了四个菜——烤鸡肉、土豆煮豆角、番茄煮西葫芦,以及我第一次在印度见到的煮菠菜。
菠菜是印度少有的几种绿叶蔬菜之一,印度菠菜跟我们国内的菠菜相比,简直就是“巨人国菠菜”,可以随随便便长到半米长。印度人会把菠菜打成糊糊,熬煮成深绿色或黄绿色的菜泥,用这种菜泥配上奶豆腐(Paneer,一种印度奶酪)——这道菜在印度很有名,叫做Palak Paneer。但很多中国人都吃不惯,因为你完全找不到任何菠菜的痕迹,而且看起来就像一坨胆汁浓度过高的排泄物。
而帕尔做的煮菠菜则是成形的、绿色的,没有添加任何印度日常烹调用的香料,像我们一样用的大蒜,除了煮得有点软粑,味道十分近似中餐。她把菠菜切段为了3公分左右的长度,虽然细碎了点,但依然保留了蔬菜的纤维口感。
帕尔在家给我们准备晚饭
第一次在印度看到这样的“上汤菠菜”
印度食谱中的菠菜通常都以这样的形式呈现(图片来源:见水印)
可能有读者会奇怪,我为什么要如此详细地描述一份菠菜——如果你在印度长途旅行过的话,你就会明白在当地看到这样一份绿叶蔬菜是多么令人心情激动的一件事,这种菠菜的做法我过去在印度前所未见。我当时想当然地认为,拉达克当地会有如此饮食风格无疑是受藏地影响;后来才知道,这种做法是帕尔在台湾时候学的,漂洋过海翻山越岭直接从台湾传到了拉达克——只能说如今全球跨地域的文化交流已经远超我们的想象,已不存在真正与世隔绝的地方。
饭后帕尔的妈妈卓玛给我们展示了她正在制作、尚未完成的一条拉达克传统头饰佩拉克。我在前文说过,佩拉克是拉达克传统上女性的私人财产,一般由母亲传给长女;但由于卓玛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所以出嫁的时候未能从母亲那里继承到佩拉克,2015年她两个女儿在社区活动跳舞时戴的佩拉克都是从亲戚那里借来的。她制作这条佩拉克一来是为了圆她自己做姑娘时候的梦,二来也是为了帕尔将来出嫁时,可以把这条佩拉克传给她。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佩拉克,虽然尚未完全收尾,沉甸甸的分量就已经让我难以想象一直戴在头上会是何等的负担。同去的那位女士兴致勃勃地试戴了一下,由于她身材不高,看起来有点头重脚轻。那条佩拉克上所有的配饰都是崭新的,用的绿松石也都是优化过的,但拉达克人自己并不介意,对他们而言佩拉克是一件具有日常使用价值的饰物,这样一条佩拉克是会被“永久”传承下去的,很快它就会自然而然变旧、变得有包浆。
尚未完工的佩拉克,七列松石是从前贵族才能享有的规格
依尕故意左右脚穿不同的袜子,这是她从美国学来的“潮人”搭配
我们抵达印度的第二天7月3号,是黑米寺法会的第一天。帕尔说她要下午才过去,于是我们早上自己找了个车去黑米寺。
我前后在拉达克参加过十几场金刚神舞法会,应该说黑米寺的排场、热闹程度都首屈一指,无论是游客还是当地人的数量超多,把这座古老的寺庙挤得水泄不通。寺院门口的商贩摆满了整整一条长街,主要是各种玩具、小商品以及食物,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由于人实在太多,为了保证有钱游客的体验,寺院在最佳观摩区域预留了不少付费坐席,价格从500卢比到1500卢比不等,大多已被当地旅行社预定。黑米寺也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将表演区域用绳栏围起来的寺庙,以免僧人跳舞时被过于拥挤的围观群众干扰。
黑米寺的庙会是我见过最热闹的
我吃不准这几位僧人是上座部佛教还是印度的贱民佛教,但可以肯定不是藏传佛教,他们是专程过来化缘的
南亚特色的孔雀扇
有坐席的VIP们
准备挂起那洛巴唐卡
表演现场周围几乎水泄不通
作为黑米寺附属寺院的齐木瑞寺僧人前来助阵
“小和尚黑帮”
那么黑米寺的法会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我在前面的《拉达克往事11·不期而遇的“香格里拉”》章节中曾经简单介绍过藏传佛教的这种金刚面具神舞,它在藏语中叫做“羌姆”(Cham),其词源含义即为“舞蹈”。虽然“羌姆”最初的起源难以确定,但藏传佛教不同派别的“羌姆”显然具有同源性,内容形式大同小异。据说最早的时候“羌姆”作为一种密教仪式是在半夜里偷偷举行的,不允许普通俗众观摩。首先将“羌姆”公开化表演的是宁玛派,这一做法在最初遭到了其他派别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不该把这一密教仪轨降低到普通舞蹈的地位。在五世达赖之前,格鲁派就曾明确反对“羌姆”,认为这是其竞争对手宁玛派的典型特征。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那些一开始反对的教派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都公开表演“羌姆”。我在2022年3月的藏历新年期间造访四川甘孜德格县时,当地的萨迦派寺庙更庆寺原本要进行传统的新年“羌姆”表演,然而由于藏地“3月”的敏感性,在有关部门的要求下,不得不恢复为早期形式——改到半夜里举行,不对公众开放观摩。
不同教派之间的“羌姆”在表演内容和主题方面各有不同,黑米寺“羌姆”为莲花生大士贺寿的主题在整个拉达克地区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具有唯一性。而事实上,纪念莲花生大士的“羌姆”主题,原本属于宁玛派。
藏传佛教的众多教派都有自己祖师,比如萨迦派有萨迦五祖,格鲁派有阿底峡、宗喀巴,噶举派有玛尔巴、帝洛巴、那洛巴、米拉日巴等……这些各派祖师通常只会被供奉在各派自己的寺庙里,格鲁派寺庙绝不可能去供奉萨迦五祖,反之萨迦派也不会去供奉宗喀巴。
但宁玛派的祖师莲花生大士,却被所有教派共同供奉。因为莲花生大士创立的不是某个教派,而是藏传佛教本身。“宁玛”(Nyingma)一词在藏语中意为“古、旧“,宁玛派本身是藏传佛教中历史最悠久的源头教派,遵循最古老的经文译本(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所谓的“伏藏”经典),相对而言比较“原教旨主义”;后来的其他教派无论是否将之视为竞争对手,都或多或少得其传承、受其影响。宁玛派的核心教法叫做“大圆满法”(Dzogchen,也叫阿底瑜伽Atiyoga),萨迦派、噶举派、格鲁派都在不同程度上都对”大圆满法“有所修行,而黑米寺纪念莲花生大士的“羌姆”正是基于典型的 “大圆满派”神舞。刚好拉达克地区没有宁玛派寺庙,使得黑米寺得以专美“大圆满派”神舞的表演,完全不用担心有宁玛派寺院来投诉抄袭侵权。
大圆满派神舞最特别的一个环节便是“莲师八变”的呈现。
莲花生作为藏传佛教的开山祖师,相传是乌仗那国人士(Oḍḍiyāna,属于犍陀罗文化圈的一个小国,位于现在巴基斯坦白沙瓦以北的斯瓦特河谷),然而他的生卒年及许多生平事迹都未有定论,因而给后世编造传说故事留下了极大的想象空间。藏传佛教相信,莲师乃阿弥陀佛之身、观世音菩萨之口、一切佛之心的金刚化身,为了来度化众生,在一生的各个阶段示现出了八种不可思议之神变,被称为“莲师八变”。
出生时:海生金刚(Guru Orgyen Dorje Chang)
着报身装,肤蓝色,右手持金刚杵置于胸前,左手持铃,拥抱白色明妃,金刚盘腿坐姿,明妃左手托装满甘露的颅碗,双脚缠绕父尊。藏史云:最初,阿弥陀佛心间的”舍”字,投射到邬金达那够夏大海的莲花上,莲蕊中诞生了一位八岁童子。印度西方邬丈那国(今巴基斯坦),国王因扎菩提膝下无子,因其乐善好施,不时供养三宝,故国库空虚,派国中大臣兹拉尊往海中寻宝,于达喇郭啸海见莲师降生于莲花上,将之抱回由国王抚育为太子,赐名为“莲花生”或“海生金刚”。
当王子时:莲花王(Guru Pema Gyalpo)
统治三世三界的莲花王,着国王装束,缠头巾,戴宝冠珠链,右手持双面头骨鼓,左手持宝镜,国王坐姿。藏史云:莲师既长,依佛法规,护持国土而当国王,自想:如当国王,则于利他事业,当无甚殊胜之成就,乃坦诚告父王,请辞,未得允许。一日造游戏舞,手持三叉杖,以幻法将魔臣之子杀死,而将其神识度至色究竟天,以此为法律不容,致被放逐。
出家时:释迦狮子(Guru Shakya Sengeyi)
法身装束,顶髻,具足三十二妙相和八十种随好,右手持金刚杵结施愿印,左手托钵,金刚跏趺坐姿。藏史云:莲师赴孟加拉从巴尔巴哈帝论师出家,号“释迦狮子”。从八大持明受八部修行密乘,从佛密论师受幻化网密续,从师利僧哈受以大圆满为主的众多显密经教。
学修法教时:爱慧上师(Guru Loden Chokse)
着上师咒装,右手持双面头骨鼓,左手持颅碗,国王坐姿。藏史云:莲师从室利僧哈受以大圆满为主的众多显密经教。云游孟加拉及乌仗那等地,教化有缘归依佛门,人称博学者爱慧。
在西藏建立佛教时:莲花生(Guru Padmasambhava)
集一切知识于一身的莲花生上师,着比丘装,头戴红色通人冠,身穿密乘衣,右手持充满甘露的颅器,左手结施法印,半跏趺坐姿。藏史云:大教主白玛桑巴哇,从教主巴尔巴哈帝,所闻密法续部甚多,且从国王因扎菩提(即其义父)闻法。
折服外道见解时:狮子吼(Guru Senge Dradog)
藏史云:在金刚座有五百外道导师反对佛法,莲师与之辩论及此法力,均胜之,彼等乃念恶咒修行作为抵御。时空行母顿都玛献极极猛烈咒,莲师遂以此咒回遮,念咒时天空突然霹雳一声,外道全被消灭,城市起火,余人尽皈依佛教,于是即在其地,高树法幢,因此又名狮子吼声。其为莲花生大士之忿怒化现。
降伏恶魔时:日光上师(Guru Nyima Oser)
着瑜珈装,穿虎皮裙,垫兽皮,右手持三叉天杖,左手以期克印持阳光,菩萨坐姿。藏史云:莲师之圆满报身,曾到过许多大尸陀林中,将密乘法要传勇父、空行等内外傲慢者,经莲师降伏后,彼等将心及命根取出献师,誓当莲师护法,此时师之名号为“日光”。
驯服护法神埋藏伏藏时:忿怒金刚(Guru Dorje Drolo)
莲花生大师的忿怒化现,译为金刚力士。一头二臂三目,身棕红色,上披棕色锦袍,下身着舞裙,右举天铁金刚杵,左持普巴撅,踏于母虎之背,以莲花口轮天魔座,安住智能烈焰中。本尊功德为:能将地水火风四大病气消除,转五毒为五智,摧伏死魔、天魔、烦恼魔、大力鬼神等,特别降服不相信佛法作障碍之众。
描绘“莲师八变”的唐卡
在黑米寺的法会上,这八大化身依次登场表演舞蹈,最后侍从簇拥着华盖大伞下的莲师本尊登场,9位舞者一齐坐在台上。莲师本尊扮演者所戴的面具堪称巨大,只能在随从的搀扶陪同下缓行,我真担心面具会随时掉下来。我第一次看到这一幕时,还以为那八位是来给莲花生大士贺寿的各路神魔,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人分饰九角。
八大化身齐齐到场
这四位左起分别是:莲花生上师、莲花王、释迦狮子、忿怒金刚
爱慧上师
日光上师
忿怒金刚
莲师本尊
黑米寺法会的另一大特色是铜人面具,这种铜面具的设计非常特别——金属板表面有花纹,额头上有一只天眼,双耳的耳垂巨大如同佛像;眼睛和嘴巴的部分被镂空,镂空的形状难以言表,就好像嘴边长了一圈胡子。铜面具极高的识别度,使之成为了黑米寺法会的一大招牌,其照片经常会被用于黑米寺的宣传。根据一些西方藏学家对西藏各地“羌姆”的记录,可以确定这种铜面具跟从前每年藏历新年在布达拉宫山脚下举行的“羌姆”中所戴的铜面具相同。然而布达拉宫的新年“羌姆”至少已经失传了一个多甲子,在可预见的未来估计也不大可能原汁原味重现。倒是在黑米寺东北20公里有一座竹巴噶举派的塔坨寺(Dakthok),每年藏历七月初十举办的“塔坨初十”(Dakthok Tsechu)上,会有类似的铜人面具舞。不过塔坨寺的铜面具跟黑米寺略有不同,额头的“天眼”周围有镂空,并且把五佛冠固定在了面具上。
在黑米寺两天法会上,铜人面具会两次以不同的形态出现。第一天是以密宗师的装扮出现,戴着降神师的头饰与佛冠,手持鼗鼓(即藏式拨浪鼓)与金刚铃,为莲师八变的登场暖场。第二天的铜人面具舞则是以战士神的装扮登场,手持弯刀与盾牌,背着一把反曲弓以及一壶箭矢。
降神师造型的铜人面具舞
黑米寺大殿里供奉的降神师
法会第二天战士神造型的铜人面具舞
黑米寺附近塔坨寺的铜人面具舞(图片来源:见水印)
塔坨寺的铜面具在模仿黑米寺的基础上采用了一体化设计,把五佛冠做在了面具上。另外,塔坨寺铜人面具舞的珍珠围裙我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比较常见的是骨制围裙。在古代的藏地,珍珠是非常珍贵的,不像现在那么容易得到(图片来源:见水印)
黑米寺法会安排了两天的内容,但能够从头到尾把两天法会都看完的人并不多。人潮最为汹涌的是第一天上午——最具特色的“铜人面具”和“莲师八变”都会在中午前表演完,下午及第二天的神舞与其他寺庙那些大同小异,因此很多人看个半天就打道回府了。毕竟绝大多数人只是来看个热闹,压根儿说不出那些面具、法器、舞蹈所蕴含的意义。
我第一次观摩黑米寺法会时,很认真地把两天的表演一段不落地看完了——从第一天上午展开那洛巴唐卡,一直看到第二天下午收回唐卡。
第一天下午走掉一些人之后,我混进了紧邻着表演区域的VIP坐席处,坐在VIP坐席前的庭院场地上拍摄——那些面具舞者就在我的正前方跳舞,而背景则是黑米寺的大殿,角度非常好。
我身后的VIP坐席上坐着一个美国白人大妈,似乎具有非常典型的美国人思维方式,她见我坐在她前面的地方,立刻毫不客气地“捍卫”起了自己的权益。她说,你虽然是坐在我前面的地上,但万一你站起身来岂不就挡着我看了吗?我参加这个拉达克豪华旅行团那可是花了六千美金,所以才能坐在这里……
我跟她讲,我保证不会站起来,因为我拍照片要的就是低角度,全程坐地上就行了。那大妈将信将疑,但既然我这么说,她也就没理由赶我了;只好警惕地盯着我,似乎做好了准备只要一看我站起来就立马轰我走,而我显然让她“失望”了。
不过在后面的时间里,我跟那个美国大妈倒是聊上了。她对我摄影师身份很感兴趣,再加上我又是来自中国——她在上世纪90年代来过拉达克和西藏,钟情于东方文化。她给我看了她手上戴着的一条手钏,是由三颗天珠串成的,说这是她二十年前在拉达克这里花60美金买的。我当时并没有拍照,也不懂看天珠的真假,所以不太确定她那几颗天珠的真假以及优劣,但既然只要60美金,真假本身也就无所谓了。
在跟她的交谈过程中,我发现两件事:首先,欧美游客早几十年就已经来拉达克“淘宝”了,以他们当年那种完全不对等的强大购买力,这里有价值的好东西恐怕已经不剩什么了;第二,美国大妈反复跟我强调她参加的旅行团三个星期要六千美元,在她眼里六千美元似乎是很大一笔钱……美国人来印度的概念,就跟咱们中国人去南美玩儿差不多,在我看来一个中国人愿意出三四万的团费去南美玩三个星期虽然挺奢侈的,但也没啥特别值得炫耀的吧?对此我只能假设认为,要么美国普通老百姓真的很穷,愿意拿六千美元出来旅行是很了不得的一件事;要么这位美国大妈还在用狗眼看人低的心态看亚洲人——她会不会觉得中国人和印度人眼里,六千美金是一笔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
当然我没有说破她,而是恭维她见识广、会投资、有眼光,所以大妈跟我聊得还挺开心的。她提前离场的时候,专门关照我说可以坐她的VIP座位。对我来说,坐不坐在椅子上真的无所谓,坐在地上拍可以角度更低、距离更近。
侍奉莲师的喇嘛舞者
这位舞者左手拿的颅碗是用真的人头盖骨制作的
噶举派专门用来祭祀莲师的“鼓舞”,舞步会伴随鼓点
游方僧
尸陀林主
法会结束,收回唐卡
7月4号下午两点左右,法会便落下了帷幕。我们回到强巴酒店取了行李,搬去了列城——一起来的那个13岁的小姑娘实在受不了提赛村这边的冷清,已经开始闹脾气了。我发现吧,大部分孩子在十多岁的时候,尚未形成对风光、文化的欣赏能力,对他们来讲还是吃喝玩乐最实在;带他们来拉达克这种地方就好像试图教一个还在唱儿歌的小朋友看歌剧,属于一种资源的错误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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